<<< 本来以为,去见你的日子,应是刻意安排的,因为我有大把的日子可以安排。本来今天我是在交大,摊着一本书在石凳子上,前面是江泽民1996年的题词石碑。本来我看书看得有点入迷,在一圈圈斑驳的光影里。只是忽然来了一只蚊。我站起来伸了伸腰。突然有了另外一个决定。
于是一切的本来都变成了另外的现实。
我忽然就到了你的面前。
我来了。复旦。
<<< 一个陌生的女孩,走过一个小村子,走过一个小县城,走过一个海边城市,走过几千公里路,走过你的城市的三个区,走过深深浅浅的成长岁月,来到你的面前,她想说的,不是她有多么喜爱你,也不是想请你从此去爱她。不是她的往事不是她的欢喜不是她的遗憾更不是她的再卑微不过的想不明白。她想说的是,我来了,你好吗?
<<< 2010年4月11日,我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那时候我是来参与我另外的命运,无暇顾及你。2010年4月15日我第一次离开这个地方,我悲愤地想我再也不来了,无暇想起你。后来我的决定统统不算数,一下子,我就在这个地方呆了快两年了。两年里,你离我只有两个小时的公交路程。但是我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你。我知道自己在等你,但是我不知道你也在等我。
你的校门,只有四个字,简简单单,平平静静。我踏进去了,身后是泱泱的繁华。
我从来没有到达过一个地方,可以给予我这样的平静。看到凉亭里苏步青题写的诗词的时候,从三十层的光华楼看下去的时候,燕园清净雪白的梨花落到我肩头的时候,摸到1905年的战斗飞机的时候……我竟有种感觉,你属于我。可是我怎么敢说这种话,我做过无数的梦,没有一个梦关于你,我追求过各种好的坏的,却从来没有追求过你,没有为你哭过,牵挂过,振发过,也没有因为你而立志成为一个好人。在我心目中,你应该属于那些天之骄子,属于那些各个省份智商前几十名的妖怪,属于至少敢梦一梦你的人。我有什么资格。
我一步一步走在你的校园里。我想起王安忆在这里教写作,我想起陈思和在这里写文学史,我想起亲爱的小薇薇在光华楼的某楼上完课后就到下一楼的咖啡厅喝咖啡。我想起她骂,他妈的复旦。我想起这些的时候,我又顺便想起王安忆的《叔叔的故事》,想起陈思和雪白的发丝,想起小薇薇可能就在某个宿舍楼里,可是我却没有告诉她我来了。我终于找到小薇薇的那个咖啡厅,但是因为放清明假咖啡厅停业了。我被挡在了门外。
于是我终于想起,我并不属于这里。我真的不属于你啊。
很多你的学生,平静地在光华楼大厅的圆桌上学习,一层一层,都是学习的人。有的将键盘敲得啪啪啪响,有的在读着厚厚的哲学书,有的仅仅只是在发呆。隔着光华楼明亮的玻璃,外面就是春天,但是我在里面,像一条鱼呼吸到了氧气,觉得自在与美满。
走到第三教学楼的时候,那一间间教室里,同样塞满了自习的学生。我以为自己又到了高三,自高三后,我没有再见过这种让人惊吓的自觉。全中国都放假了,他们还没有放假么?他们是一直都这样吗?那么,不要再抱怨自己没有得到什么。没有这个脸面。
但是,我想对你说的,并不是这些。
可是我又想对你说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说。我走在你的树荫里。享受着拿着一个钱包一个手机一本书走在一个傍晚的自由。谢谢你给予我这种自由。我的论文我的纷杂我的烦躁我的没有备好的课我的没有买回去的衣服,统统在你的校门之外。你的玉兰还没有盛开,但是你的梨花开得天空洁白。一样一样的美。
或许我觉得我与你契合,只不过因为,你没有施加情感于我,于是没有压迫。
有口古钟,钟的内壁写满了各种愿望。有个人写,爱到复旦关门时。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钟外的世界,夜渐渐黑了。
我回来了。现在坐在自己的现实里写下这堆字。你没有必要成为我的梦,从前没有这个必要,今后也不必。有梦就有遗憾,就有诸多不完满,就有各种召唤与各种怀疑,还会有各种又爱又恨。我和你之间,不必发生这些。
你只需静静地立在你的伟大里。
我远远地回来了。
头发挂满了淋湿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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